兩人一起上了樓, 顧瀾笙無聲地哭了，堅持稱自己因為來了大姨媽才痛哭不已的，陸思羨上前，抿抿唇, “恩，帶隨身用的生理用品了嗎？”

事實上，是沒帶, 因為沒來，但眼下撒謊，就得撒到底了，“我去幫你買。”陸思羨再次出去, 顧瀾笙得以喘息存活下來。

只是, 下一秒顧瀾笙就拍腦門，來沒來大姨媽，回家就會被拆穿啊！這個豬腦子。

顧瀾笙軟在沙發椅上, 算了, 死豬不怕開水燙，無所謂了，如果陸思羨問, 她就說：她以為大姨媽來了，但實際沒來。

恩, 挺爛的借口, 不管了, 她腦子已經無法思考了。

陸思羨打電話過來問顧瀾笙習慣用的牌子, 顧瀾笙揉揉腫痛的眼睛，“都行，看著買吧。”反正也不是真的來了。

辦公室裏歸於沈寂，顧瀾笙鼻尖翕動，嗅到了飯菜香，胃開始抗議。

顧瀾笙撩開手拎袋，精致的飯盒，透明蓋子裏安靜地躺著一對雞翅，白白的米飯上還鋪著一個嫩黃的煎蛋，顧瀾笙更餓了。

不過人要有志氣，絕對不能偷吃。

陸思羨很快折回來，顧瀾笙一起身小腹墜痛明顯，也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好的不靈壞的靈，她該不會是“一語成讖”吧？顧瀾笙道謝後低頭拎著黑色袋子去了衛生間。

大姨媽很給力，主人說來了，那就真的來了。

親眼看見血跡，顧瀾笙的疼痛感開始翻倍，猶如《武林外傳》裏的郭芙蓉那一招生猛的“排山倒海”，疼得顧瀾笙直不起腰。

陸思羨在洗手間門口等了半晌都不見顧瀾笙出來，實在擔心便推開一條門縫，“瀾笙，你怎麽樣？”

“肚子痛~”顧瀾笙虛弱的小聲音傳來，聽得陸思羨的心都跟著一揪。

生理期的疼痛，讓人連自殺的心都有，陸思羨是體驗過的，“你平常都怎麽辦？”

“忍嗚嗚。”顧瀾笙痛得冷汗直流，整個人都虛了。陸思羨怕被厭惡，但是又忍不住不管，她敲了敲顧瀾笙的門，“我扶你回去吧。”

扶，哪裏能行？顧瀾笙生理期一直都疼，但好久沒有疼到她不想活的程度了，光是聽見陸思羨的聲音，顧瀾笙的小腹都是歇斯底裏的抗議，疼得叫她想撞墻。

顧瀾笙靠著門板，想要志氣，只是步子邁出去，人就腿軟地往下滑。

“我抱你吧？瀾笙，好不好？”陸思羨懇求。

顧瀾笙皺眉，以往都不知道問她意見的人，今天為什麽如此“貼心”，貼心到她想咬死陸思羨。

顧瀾笙無力開口，半晌嗯了一聲，算是應下了。

一路折騰到家，顧瀾笙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，沾到床她就蜷縮成一團，再就沒了任何動靜。

安靜，她現在只需要安靜，不要有任何聲音，任何動作，因為一絲一毫都讓她疼痛加倍。

陸思羨輕聲輕腳，還是會傳來聲響，顧瀾笙擰眉，滿腹的火氣，她現在不能開口，一開口就會是傷人的話。

陸思羨倒來熱水，“要不然我餵你？”顧瀾笙緊閉雙目搖了搖頭，不要和我說話，躁意騰起，讓小腹的疼痛也翻滾著。

說不清是怎麽個疼法，全世界現在毀滅，都別來煩她。

“要不要先吃點止痛藥？”陸思羨之前也是吃藥，後來是逐漸鍛煉身體，強壯之後大姨媽似乎也沒那麽難熬了。

顧瀾笙一點反應沒有，除了微弱的呼吸，整個人好像是暈厥的狀態。

陸思羨憂心地站在床頭，不知如何是好，“我給你揉揉，會不會好點？”陸思羨輕聲說，顧瀾笙依舊是沈默，她試探著伸出手去觸碰。顧瀾笙像是吃了火.藥一般，擰眉惡聲道：“別碰我！”

陸思羨的手就跟被燙到似的，她頭一次聽見顧瀾笙如此冷聲冷語。

“你出去。”顧瀾笙蜷縮身體，臉頰埋進被子裏，她不想這樣的，但她控制不住，她克制著躁怒的情緒，半晌擠出一句話，“今晚別進來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陸思羨輕聲道歉後出去了。

世界，終於安靜，只剩下顧瀾笙，和無止盡的疼痛。

顧瀾笙疼到無法思考，就蜷縮成一團，身上一陣陣的冷汗往外冒。

老天，你讓我死吧，我不活了。

時間不知過去多久，顧瀾笙漸漸進入淺眠，疼痛逐漸消失，最後她昏睡過去，整個人還保持著蜷縮的姿態，雙手抵在小腹的位置。

陸思羨出去時特意沒有關門，就怕再進來會弄進聲響，這次她穿著純棉的襪子，跟小偷似的一步一步走得極為小心。

陸思羨將買回來充好電的暖寶無聲地放到顧瀾笙身邊，腦海裏浮現出惡聲惡氣的顧瀾笙，陸思羨的身子不禁一抖，她真的是有點被嚇到了，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見過。

顧瀾笙的手背感受到溫暖，身體下意識靠向暖源，陸思羨就在她每次小動作時，將暖寶一點點送到小腹的位置。最後顧瀾笙整個人側趴著，讓小腹盡量抵在暖寶上，以極為別扭的姿勢睡著。

慘白的小臉還是濕漉漉的，可陸思羨不敢再碰，更不敢給顧瀾笙擦汗，怕驚擾了她，更怕她的脾氣。

全世界，她誰都不怕，就怕顧瀾笙。

陸思羨一坐就是大半夜，見顧瀾笙的臉色逐漸恢覆血色，翻身的次數增多，她悄悄起身出去了。

天微明時，顧瀾笙因為內急醒來，痛感已經消失，顧瀾笙瞇著眼睛想，她又活過來了。

謝大姨媽不殺之恩。

顧瀾笙身體無力，半晌才軟著身子爬起來，床上只有她自己……顧瀾笙想起來了，是她不準陸思羨進來的。床頭保溫水杯裏放著熱水，顧瀾笙一摸，身邊還有一個暖寶，都是陸思羨送來的，她竟然沒有察覺到。

顧瀾笙坐在馬桶上小解時，身體都是無力地前傾，這次疼得太兇了，想必是因為最近情緒起伏太大。

顧瀾笙出了洗手間，望了一眼側臥，門虛掩著，漆黑一片。

陸思羨睡了吧？顧瀾笙站在門口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去看看。

陸思羨怕黑，從搬到她房裏住之後，臺燈怕落灰就被她收起來了。

顧瀾笙站在門口，聽不見任何聲響，她無聲地推開門，床上並沒有人。

門，再推開一點，窗前一個小小的黑影縮在角落，顧瀾笙眼眶發酸，淚水差點滑下來。

啪，顧瀾笙按亮開關，陸思羨猛地轉身，才註意到顧瀾笙起來了，她立刻低頭起身，“你好些了嗎？”

即便陸思羨掩飾，顧瀾笙還是看清了，陸思羨的眼眶紅腫，難怪去看她時，大晚上帶著墨鏡，“跟我回房裏睡覺吧。”顧瀾笙剛才情緒波動，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疼。

“啊……沒事，我不困。”陸思羨低頭走近顧瀾笙，卻還是保持了幾步距離，“你快回房躺著吧。”

“陸思羨，我肚子很疼，沒有力氣多說話，跟我回房睡覺。”顧瀾笙耐著性子。

“好。”陸思羨揚手關了燈，“走吧。”

顧瀾笙小碎步，陸思羨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。陸思羨衣服也沒脫就上了床，躺在邊上，顧瀾笙蹙眉，“脫衣服睡覺。”

“不了，快天亮了。”陸思羨翻了個身，背對著顧瀾笙，“你快點躺下休息吧。”

顧瀾笙之前睡了很久，再也睡不著，許久後都沒有聽見身後有任何聲響，如果不是她親自叫陸思羨過來，她會以為，床上只有她一個人。

心疼，是什麽感覺？顧瀾笙以前只聽說過，因為失戀才能感受到痛徹心扉，可此刻她的心分明疼得難以呼吸。

顧瀾笙知道，她在意陸思羨，從最開始就在意，她說不清為什麽，但該死的心，就是在意陸思羨。

顧瀾笙記得之前因為疼痛而面目可憎的自己，她應該道歉，“陸思羨。”顧瀾笙輕輕叫了一聲，陸思羨卻沒有回應。

顧瀾笙翻身，盯著陸思羨的背影，她躺在床邊，只要一翻身就會落地。她們之間，足可以再睡下兩個人。

“陸思羨。”顧瀾笙又叫了一聲，依舊是沒有回應，她自顧說：“對不起。”

顧瀾笙知道陸思羨沒睡著，繼續說：“不是故意兇你，我痛經的時候，會厭世會厭惡一切，包括我自己，所以對不起。”顧瀾笙道歉到最後，委屈湧上心頭。

顧瀾笙還是喜歡以往那個溫柔的陸思羨，她不會背對著自己，她不會默不作聲，她不會無聲地拒絕。顧瀾笙吸吸鼻子，她也不想那樣粗聲粗氣，她覺得抱歉，卻仍然奢望陸思羨對她展現無限的寬容和溫柔。

委屈濃郁就生出了怨，顧瀾笙怨念陸思羨和她保持距離，怨念陸思羨不噓寒問暖，怨念陸思羨根本不懂她。

陸思羨，你不是會算卦嗎？你為什麽算不出我對你的在意。

陸思羨，你都有小團子了，你不能再去撩任何人，包括我。

你想過嗎？如果我真的動心，我真的喜歡你，你要怎麽辦？

你那麽會算卦，為什麽算不出來，我對你已經有說不清的依賴。

我從來不會讓自己依賴誰，卻唯獨對你從沒有想過保持距離。

現在，我好像真的有那麽一點點的心動了。

顧瀾笙真的不想承認，她對陸思羨有喜歡，離年底還有那麽久的，陸思羨也根本沒有追她，她就動心了？

顧瀾笙，你的喜歡太廉價了。

物以稀為貴，不要輕易喜歡誰，更不要輕易說出那個詞。

如果沒有說出來，或許還可以騙自己，我是暗戀，即便你不知道不理解不接納，都可以理解。

可一旦說出口……

陸思羨，我喜歡你。

對不起，我有小團子了。

顧瀾笙翻過身，同樣背對著陸思羨，一輩子都不要主動說喜歡。

黎明的亮光射進來，一只剛剛爬出蟹殼的小蟹子，偷偷地縮回去。

我的世界沈悶黑暗，但至少是安全的。

就這樣吧。

顧瀾笙閉上眼睛，淚水無聲地滾落。

喜歡一個人的感覺，是疼的，她怕疼，她不要喜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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